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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初晓,整个皇宫都还是阴沉沉的。
好不容易找着那筑戎台上高站的人,常福全难得在心里叹了一回气,无关虚伪与算计,反倒是有种感慨岁月蹉跎的意味。
他走上台去,将手中的风衣披在夏禹帝身上,劝道:“此时尚未有消息传来,想必十一皇子的情况有所稳定,皇上切莫过于忧心,保重龙体才是要紧。”
“福全儿啊,你说朕这个九五之尊做得是不是很失败,天下寸土皆为朕有,后宫哪处不是日日盼着朕去,可偏偏……朕想踏足的地方却将朕拒之门外。”
望着远处照明了一整夜的关雎殿,夏禹帝忽觉心中几分悲凉。
他梦里常常忆起那双眼睛,凄厉尽处是深深的绝望,深刻到往后的几十年间,他都不能轻易的释怀。
“皇上,回寝殿吧,此处风大,寒气重了些。”第一次,常福全未能尽到一个做奴才的本分,说些让主子宽慰的话。
……
“……她们皆是心怀不轨之人,想要陷害臣妾腹中的胎儿,皇上您让她们出去,出去……”
灰暗的雾气中,年轻的帝王亲自端过宫女手上的汤药,逐步靠近那个瑟缩在床榻一角的人,“萱儿乖,有朕在这儿呢,谁敢对你不利,来,把药喝了病才能好。”
“不,那是毒药,会杀了孩子的,臣妾不喝,不喝……”齐萱双手护着肚子,好似疯魔了一般的摇着头。
见状,夏禹帝索性将药碗递给了身后的内侍,颇有些不耐烦的道:“朕放下前朝诸多政事来此,萱儿当真再要如此无理取闹,这安胎药是朕派人看着太医院首正亲手熬制的,难道朕还会害你了不成?”
“瞧瞧你现在疯疯癫癫的做派,哪里还有当初刚进宫时的半分模样,难怪连皇后都说你得了痴傻之症,偏就是朕差点信了你……”
“痴傻症?哈……哈哈……”角落里的人儿忽然安静,又骤然笑出了声,“原来外面都是这么传的吗?无理取闹……呵,皇上何曾信我?”
齐萱拨开额前散乱的头发,抬首在屋里找到了被罚跪的贴身侍女,“喜儿,……把药拿过来。”
“娘娘……”小丫头捧着药碗走过去,眼泪止不住的往外冒,为皇上的不信任,为她家娘娘的不值。
酸涩的药汤入腹,痛楚却好像在胸口处开了花苞结了果,齐萱反而开心的笑了,痴痴的笑了。
她抬眸望着夏禹帝,眼角竟沁出一滴泪来,“今日臣妾的这双眼睛,将是最后一次为帝王哭泣。”
……
“额……娘。”
“风儿!”突来的呓语声惊醒了在床榻前守了一整晚的人。
齐萱睁开眼看到夏羽风好好的躺在自己身边,恍然如梦,怔忡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
撑着额头浅眠的萧凰,随即也醒了过来,“怎么了?”
“我,我好像听见风儿在说话,即墨姑娘,风儿是不是快醒了?啊?”齐萱一脸期盼之色的问道,紧张得连对萧凰的称呼都变了。
后者快步走了过去,“齐妃娘娘让开一步,容我先看看。”
“好……”
话音未落又响起“哐当”一声,不过,这动静也算是把外殿的人给叫醒了。
见齐萱摔倒在地,喜儿急忙跑过来,“娘娘您没事吧?奴婢去叫御医来。”
“不许去,本宫没事,只是腿有些麻了。”
“那奴婢给您揉揉,娘娘忍着点。”
“嗯。”齐萱心不在焉的应声,目光却是一刻不离床榻上的人影。
半刻钟后,萧凰头也不抬的说道:“去拿杯温水来。”
“怎么样了?”
看到齐萱一心扑在夏羽风身上,她转首又解释了一下,“因为做了一场……呃,伤口缝合术,所以十一皇子背上的红肿,在短时间之内是肯定会有的。”
“不过好在高烧退了,也就表示过了危险期,就目前来看,情况还不错。”
见小香端了水进屋,萧凰接过后便用银箸沾了水点在夏羽风的嘴唇上,一次复一次。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都是一头雾水,但看着蹲在床前的女子,那么认真的样子,谁都未曾开口惊扰她。
“水……”
夏羽风张了张嘴,虽是细若蚊吟的声音,可这对于守侯了一整夜的人来说,都是莫大的安慰。
“喜,喜儿,你听见了吗?”
“娘娘,奴婢好像看到小主子的嘴唇动了一下。”后者同样激动非常。
“快,快去端水来。”顾不得腿麻,齐萱快步走到塌前。
“是,奴婢这就去!”
“等等,十一皇子现在还不能进水。”萧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为何?”齐萱不解。
哈?!这要如何解释?
“因为……现在进水会导致伤口发炎。”
听到自家小姐的说辞,小香也连忙附和道:“嗯嗯,对,会发炎。”
像是跟风效应一样,喜儿也跟着点了点头,虽然从未听过这种说法,但她又不是大夫,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去了。
并且小主子的高热确实退了,脸色也好了不少,那至少说明,即墨小姐的医术还是很高明的。
喜儿突来的崇拜目光,让萧凰的脸色显过一秒的不自然。
荒诞就荒诞吧,要不然她还能怎么解释?
因为麻沸散会麻醉夏羽风全身的肌肉,也包括胃肠道的肌肉,所以为了避免发生呃逆,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他都得禁食禁水?
如果真那样说,那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就什么都不用做了,光是解释医学上的专有词汇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