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晚饭,便过起了中秋之夜。
小桌上摆了一盘儿月饼、一盘儿石榴、一盘儿枣子、一盘儿沙果和一盘儿“揽柿子”(揽柿子,就是用热水闷过的可以像水果一样吃的柿子),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吃着中秋果盘。
“奶奶,树尖上的枣子咋没下呢?”二狗问道。“哈哈。”根儿笑道。“黑了嘛,你还能看见?”娇娇笑着问二狗。“月儿这么明,还看不见?”
“那额咋看不见呢?”“嘿嘿,额白日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嘿嘿,这家伙眼窝真尖。”
“树梢上的枣长得好嘛,你奶奶说让它再长长,明儿个下了等过年的时候用。”簪子说。“嘿嘿,你甭说,那几枝枣就是长得好。饱满,颜色也好,一股宝气。”根儿道。
“树梢见日头多,营养也足。”吴家妈说。“梢梢上还营养足?”二狗不解地问。“你可说呢,树梢上的就比底下的长得好。”“啊,山头上有水、人头上有血嘛,树也一样。”吴家妈道。“哦。”
“哎,二狗,你真的不念书啦?”根儿问。“嗯。”“人家念不进去。”叶子说。“不念也罢。念不进去,硬念也念不成。”吴家妈道。
“就是忒小的,初中都没毕业。学木匠可苦着呢,能干了人家那活吗?”簪子问。“能。”二狗答道。“哎呀,咋干不了的,都十三、四了嘛。”根儿道。
“现今这娃儿家都娇气的。”簪子说。“小子家苦一点有好处。”吴家妈道。“额还想学漆匠呢。”二狗说。“漆匠轻快。”簪子说。
“只要有决心。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吴家妈道。“那明儿个额就送二狗学手艺去。”叶子道。“啊,有个手艺将来饿不上。”吴家妈说。
“哎,二狗,听说你想给人家当娃?”簪子笑着问。二狗不吱声。“你爹不回来,你妈把你姊妹仨拉扯大敢容易的。你给人家当娃,敢不管你妈了?”根儿道。
“娃还小哩嘛,说着耍的,敢是真的?大过节的,说娃做啥呢?”吴家妈说。“嘿嘿,”二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转移话题说:“姐姐,咱找艳艳去玩吧?”“嗯。”娇娇道。
“哎,等一下,给你二妗子带一包月饼。”叶子转身从西厦拿了一包月饼递给了二狗,娇娇便带二狗出门了。
吴家妈继续说:“这就是常说的那,老大憨,老二滑,剩下老三顾自家。这点点的娃,都知道替他自家找个有钱的家儿。”“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哎呀,二狗这贼痞子。”根儿说。
“你还当真啦?二狗还小,憨说哩。”簪子说。“憨说哩?三岁看老嘛。额看二狗和他爹差不多。”根儿道。
吴家妈又对女儿说:“看上你气色比先强了。”“嗯,种药材,人轻快了。前阵子去医院看了看,抓了几副药。”叶子回话说。“中医能治根儿,就是见效慢些。”吴家妈说。
“你这身体是该调养调养了。”根儿道。“仨娃都大了,也该歇歇心了。”簪子说。“年轻轻的嘛,身体还不如额呢。”吴家妈感叹道。“也没啥,就是屋里苦焦的,做活累着了,养养就好了。”簪子打圆场说。“啊,就是。”根儿也打圆场道。
“你胖了,妈。”“啊,白吃白喝的,可不胖了。”“咱爹殁了眼看都一年了,咱妈人家心宽,没事。”簪子道。
“海海来信说,南方好多地方都在搞乡镇企业,不少农民进厂子上班了。”根儿说。“你想通了?”叶子笑着问。“有啥法呢,人家要留南方,咱管不了。”“供了一回的,往后怕是使唤不上了。”
“娃儿家有自己的想法,就让人家闯呀。额就想得开,不指望享娃儿家的福,他们能把自己顾好就行了。”“就是离家忒远的。明儿个额要得个急病啥的,都见不了面。”吴家妈道。
“有飞机嘛。”“说的轻快的,坐飞机那可得花多少钱啊。”“熬煎的,南方发展得快,人家工资高。”“你咋知道的?”“听人家说的,说不定明儿个还能逛一圈去呢。”“嘿嘿,想得倒美。”“那也没准儿。”
“听说川川的饼子打得不歪?”叶子问。“还行吧。”根儿答道。“川川的饼子打得可酥啦,卖得不歪,洋洋也去了。”簪子说。“哦,弟兄俩也有个照应。”叶子道。“临近这几个村子,出去打饼子的多着呢。”根儿道。
“不是价,额告川川说呀,咱外饼子要打得好,还不能取利重了,薄利多销才是。”吴家妈说:“油不能少了,面琪琪子也不能小了。”
“做生意嘛,就怕刚好些了、就动歪点子。”“啊,就是。”“眊上呀,眼前头多得了点利,可长远不了,临了还是吃亏。”
“吃些亏呢?就是换窝儿换得不停气,挣不下钱。”“说白的,那还不是吃亏呀,看上去好像沾了点便宜,实际是吃大亏。”“啊,也能这样说。”
就这样,叶子在柳湾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第二天便带着小儿子回云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