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恶，这种情形自凤国闭关自守以来便少了许多，但并未彻底根绝，而早年被宁人掳去的凤人不仅备受摧残，亦有受辱之后诞下子嗣之人，只是那些孩子大多都短命夭亡，少有几名活下来的，也因相貌有别于常人受人欺凌早早结束了生命。
若眼前这对姐妹当真是凤宁二国之人结合诞下，那长到如今定然不易，好在她二人中，一人样貌与宁人无异，另一人虽遮了脸，但身形也与凤人无差，二人之间虽不大相像，可比那些两边都不像的孩子要走运太多。
思及此，天乐忽就觉出几分伤感，她握起侯蓁蓁的手轻轻拍了拍，语重心长道：“孩子，这些年来，真是苦了你了。”
“……”
于是，这五加一人便由退休老干部领着踏上了前往污染源头之路。
污染的源头位于凤国版图中部，从正北王城出发，若是靠双脚走，不算老干部那个拖后腿的，以其他几人的脚程，大约走上小半月便能抵达，但总归有个外人在，二蛋亦不想暴露身份，这老干部自与他们汇合以来虽对泰平祭斗兽会一事只字不提，可并不表示她对那黑色妖兽的来历毫不关心，可众人心中还惦记着神物，打算在处理污染之事上速战速决，自然就不想浪费时间，因上述种种，他们便决定借助外力。
“哎，对，没错，就是你，你别跑，还跑……你找死！上次挨了一顿揍还没让你长点记性是吧？非要大爷我把你腿都打断了，看你以后还能往哪跑！”
凤人主要住在凤国北部和东部，西、南、中全为野兽领地，他们一行人离开王城走了才不过几里路就在林中遇上了一头八面威风的野兽。
那野兽名铁皮，因全身覆盖着钢铁一般的皮毛而得名。这野兽虽不属妖兽，但因长了钢筋铁骨，即便是妖兽也无法轻易伤得，是以在凤国一众野兽中活的还算舒坦。几人遇见它时正巧撞见它在进食，天乐原本还很担忧，她知晓这群人定有法子对付凶兽，可打扰野兽进食实为大忌，这种时候撞上，通常会被对方当做抢食的敌人攻击，那侯蓁蓁虽戴着帷帽，但后来也道明自己并非驯兽师，那眼下这危机该如何度过？
她这担忧只持续了短短须臾，不料那铁皮兽看见他们几人竟直接丢下口中食物，夹起尾巴掉头就跑！
二蛋边追边骂，他甚至没有动手，只动了动嘴皮子就把那头铁皮兽赶到了众人面前。
当天乐还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那头野兽，担忧后者随时会大开杀戒时，二蛋已一脚踹在铁皮腿上，后者赶忙伏下身体，恭顺地垂下脑袋，若是仔细看，还能看见它在不停打着颤，“好了，赶紧上，叫这块铁疙瘩送我们去！”
直到她终于与众人一起坐于铁皮背上，才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竟会驯兽？”
“你们那种驯兽的法子我可不会，”二蛋道，“不过野兽嘛，打服了，自然就听话了。”
“不可能！”老女王斩钉截铁地否定他，“若是没有与凶兽对话的能力，即便打赢凶兽，它也不可能对你俯首听命！”
“和野兽沟通？这个我在行啊，天赋！”二蛋嘿嘿一笑，“不过你刚才说的不对，只打赢他，他确实不见得会臣服于我，但只要我让他清楚地认识到我不仅能打赢他，而且是强大到他根本无法反抗的存在，就算我不能和他沟通，他还是会对我俯首听命。”
见天乐皱眉不语，二蛋摊了摊手，又道：“人有求生的本能，野兽在这方面的本能比人更强，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二者之间唯一的区别无非就是自尊心的多少，自尊心一旦被碾碎，无论是人还是野兽，除了臣服都别无选择。你说光打赢不行，那是因为你不够强。”
“不，”如果二蛋的说法成立，那就是从根本上颠覆了凤国驯兽师的存在意义，这对前任凤国女王来说当然无法接受，“若是得不到野兽的认同，它们怎么可能会听命于人？”
“啧，你们凤国驯兽师不是分了狂派博派吗，狂派的做法和我也没区别啊。”
“不一样，狂派驯兽师是利用武力制服野兽，再辅以交流去争得野兽认同，否则它们一样不会甘心成为驯兽！”
“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二蛋叹道，“你说的这些换在人身上是可行，对于不愿意臣服的强者，人至少还能选择去死，但是野兽没有人那种程度的自尊，他们不会想着去死，活下去才是他们的本能，所以即使他们不愿意、不认同，只要他们无法反抗，就只能听命。”
“要不我们现在实验一把给你瞧瞧？”看天乐还是一副不愿相信的模样，二蛋指着秦小知和梅九道，“他俩都听不懂兽类的语言，不过只是一头野兽的话，还不是他们的敌手，要不你随便选一个，喊他去领头野兽回来，看他能不能做到？”
“我们在赶路。”侯蓁蓁提醒道。
“是！”二蛋连忙摆出讨好的笑脸，“老大说得对！老干部，你也别愁了，就当我刚才的话全是放屁！”
天乐不由得仔细打量起侯蓁蓁来，能用一句话就让这几人中看似最可怕的男子闭嘴……莫非，这位幺幺姑娘才是这一行人的首领？
二蛋是老实了，可一转眼，梅九又疑心病发作啰嗦来了。
“陛下此番领我们去污染源头，理应是希望看见污染被处理才对，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将妖花养于院中，还命人在邻国散播花种？陛下所作所为可是自相矛盾？”
“呵，这声陛下还是免了吧。”
铁皮兽后背坚硬，乘坐起来十分不适，几人在上面或歪或倒，尽挑着舒服的姿势坐，可天乐却坐得笔直，听到梅九发问，她迅速敛起方才沉思，又端出一国之主才有的威仪。
“我当年在位时便发现了那处异变，可兹事体大，万不能让百姓知晓，为研究解决之道，我便在下城以属下名义置办了一处居所，取了部分花种养在屋中，却不想它们全长作了怪物，至于我为何要在岠国散播花种……”
她抬眼瞥向梅九，那张端庄的面容上竟在此时露出一抹诡异的讥笑。